[東巻] 夏の幻（1 end）
也算是《明日落下》的番外吧
东堂最近常常能看见幻影。
无论是在洗澡的时候，或是吃饭、排队的时候，都能看到卷岛的身影——他看看起来不太忙，反之倒是总在休闲的样子。发呆、翻杂志、买饮料、看手机。
幻影出现的时间并不长，有时几分钟，其余大多数都是只有瞬间而已。
好像海市蜃楼。
夏の幻
八月的中旬，有人提议去海边。反响自然十分热烈，在提出的几分钟后大家的话题都已经变成了有没有泳裤和各种把妹宣言。
“东堂你呢？”新开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下了欺负泉田的动作，转过头问道。
“去啊，当然去。”
“山神不是应该怕水吗？”
“谁说的！要说游泳的话……”东堂似乎还想争辩什么，只是坐在别人课桌上的新开已经回过头去，扯着一边趴在桌上睡觉的真波翘起的头发。
“喂，死开笨蛋，我要抄作业，快把你的屁股挪开。”
“什么作业，我来帮你做吧！”完全无所谓新开的撒娇，荒北熟门熟路地用膝盖把他踢了下去，摆正了福富的暑假作业本埋头一阵猛抄。
东堂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最终欲言又止——他侧过头看向窗外，食指和中指交替着在桌上敲打，没什么规则。
卷岛染发的原因自然是出于好看。
至于为什么是绿色，他的回答是：难道不觉得很fashion吗？
卷岛是个比百分之七十的人都要善良的好人，大好人，然而把自己打扮得与众不同——甚至有点过头，却是为了自我保护。
完全无视了这段铸造出来的距离的人是东堂。这世上太过自恋的人，大部分都是光说不练的废柴——这是他们的优势，因为只要长得好看，需要和人打交道的事情常常就变得容易，缺少挫折的人生，让这些漂亮的人日渐废柴。
然而东堂不一样，很不一样。箱根的“山神”纯粹，并且聪明。他为自己的美丽自豪，并且知道如何合理利用，毫不掩饰的自信，绝非盲目自负——所以才会吸引人们的目光，在哪里都闪闪发亮。
和东堂在一起的未来，他并不看好。
或者不如说，卷岛什么都看不到。和他在一起，只能看见自己的影子——越变越深的阴影，几乎要将自己侵蚀。
满月。
温泉旅馆的夜里很安静。如果不是卷岛被邀请过夜，东堂从小到大几乎就没在自家客房里住过。
老板娘大方优雅，漂亮自不用说，举手投足间流露着一股难言的魄力——想必会有一见钟情的客人吧，卷岛不禁这样想道。
“是叫小卷吧？听他提起好多次了。”
“啊……呀，这个……”不知道为何，卷岛的视线始终无法从母亲的脸上移开。真的很像，说话时眨眼的样子，微微弯起的嘴角，和他认识的东堂如出一辙，甚至更有风韵，更为动人。
“不用拘束。尽八都和我说了，不介意的话在店里休息一下吧，虽然我也更希望你今晚可以留下来。”
“谢……”
“别跟我客气了，看你身上的汗……衣服都湿透了，快去洗个澡泡一泡我们家的温泉吧。”
卷岛连声谢谢之后还想再说什么，只是老板娘的微笑似乎有种奇妙的魔力，他怀疑这是经营妙方，和东堂受欢迎的原因如出一辙，于是低着头，感觉脸颊有些发热地接过了毛巾。
这天东堂约了卷岛一起骑车。
转弯的时候为了绕开路上被人丢弃的饮料瓶东堂改动了车身倾斜的角度，谁知刚好刮起一阵风，塑料瓶被风吹得滚了几下，东堂躲闪不及，最终失去平衡从车上摔了下来，膝盖磕到了石头，流血了。
虽然东堂说问题不大，不过因为两人的水刚好都喝完了，伤口不清洗的话之后可能会有小麻烦，听说家就在附近之后，卷岛便提出那我送你回去吧。
之后便演变成了在东堂家的温泉旅馆里泡温泉这样的展开。
全国大赛以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的确，对于三年级的他们来说，比赛的结束几乎意味着整个夏天的终结。然而三天的比赛过后，人生最漫长的一个黑夜过去以后，夏日的太阳仍旧照常地升起了，名为夏的魔兽从未死去，安静地潜伏着，嘲笑被称作青春的汗水，将它蒸发。
“你在听吗，东堂？”
“啊……抱歉，有点走神了。”卷岛看着东堂挂着水珠的侧脸，乌黑发亮的头发、透红的健康肤色，睫毛的末梢沾上了小水滴，被盛在弯曲的弧度里，待到下一次眨眼才落下。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从今天见面以来东堂的眼神就时不时地对不上焦，恍恍惚惚地不知看向何处，这甚至让卷岛有点心里发毛，险些就要怀疑自己背后是否有什么东西附在上面。
“好想看一次极光啊。”
“有机会的话就去看咯。”躺在宽敞的榻榻米上，卷岛望着天花板。其实这还是他第一次待在如此优雅的和室里，享受着贵客的待遇——一来和家里人的喜好和工作有关，二来这样一间房别说对学生而言，对赚了钱的人来说也是价格不菲。这种时候，他才有了身边并排躺着的人是个大少爷的实感。
东堂把手举起来，像是要在半空中抓住什么，只是手指尚未收拢，便已将手臂垂下。
这一年的夏天像毒，给他们这些参加公路赛的高中生们一人扎了一针，然后被山顶的风一吹就扩散进了血脉，直达心脏。
和东堂的关系几乎每次碰面后都会发生变化。
他无疑是符合条件的人选——卷岛从来没和对方提起过，比起女生，自己其实更喜欢男性，美型的，帅气的，能和他交往的。
然而每当相关的念头出现，想要进一步了解对方或是斟酌是否该表示些好感，所有的想法都会被自己扼杀。
东堂是他的对手。
所有的纠缠也好，交流也罢，甚至之前也已经单独出去玩了好几次，但这些统统都是建立在“同龄人”、“好对手”、“自行车公路赛选手”这样的身份之上，如果没有这些共通点，就算再怎么巧合、偶遇十次，会从认识到熟悉吗？
应该不会吧。
光凭一头绿色的长发，难看的笑容，是不会对交友有什么帮助的——尤其对象还是个受欢迎的美少年的话。
“膝盖没事了吧？”
“早就不痛了。”
“明明刚才疼得脸都要歪了。”
“毕竟掉肉了嘛。”
“这说法真吓人。”
“哈哈哈哈，大概是最近真的不适合和人比胜负吧，尤其和小卷你。”
“这算什么，山神的迷信吗？”
“大概吧。”
卷岛闭上眼睛。
有些事情还不可以对他说，虽然以后或许也说不出口……如果可能，他希望压根就不让对方知道，无论是自己的去向，还是其他的点点滴滴，任何和东堂有关的，一切。
结果那是卷岛离开日本以前，最后一次和东堂见面。
东堂尽八最后一次看见幻影，是卷岛即将飞往英国的前一天晚上。
他看到卷岛躺在床上，面朝着天花板，伸出手。
像是要在半空中抓住什么……手指慢慢收拢，然后握成拳。
夏天的夜里，东堂突然觉得有些凉，然后身体变得沉重无比，甚至什么都来不及想，就昏昏地睡了过去。
多年以后，直到姐姐下个月就要和姐夫举办婚礼的时候东堂才知道，姐姐在大学的时候也曾有过一段时间，因为太想念暑假回老家和父母住的姐夫，而发生过为期一个月的灵魂出窍现象。
变得突然有些个瞬间，可以看到思恋的人。
而并非幻影。